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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哭泣之雨(1 / 1)

“姑奶奶……姑奶奶饶命!”矿主拼命挣扎,“原大师……原大师一定还活着!”

“还不快派人下去找!”她厉声,“要不然把你也扔下去!”

“是是是……快!快放人下去,把原大师救上来!”矿主痛得声音发抖,忙不迭地回头怒骂,“人呢?人都死哪里去了?快给我下去找人!”

“原重楼!”她大声喊,声音已经微微嘶哑,“你在那里吗?”

“原重楼!”苏微顿住了手,欣喜若狂,大喊,“是你吗?”

“你还活着?”她声音发抖,对着黑暗大喊,“还好吗?”

那一刻,苏微只觉欢喜得发狂,一把抓住矿主,厉声:“还不快点让人下去?!”

“是……是!”矿主知道自己短短一瞬已经在鬼门关上打了个来回,满身虚汗,几乎瘫软下去,连忙对着后面的人大喝,“快,快!给我下去救原大师!”

苏微无法掩饰眼里的紧张,不住地催促:“快些!快些下去!”

“出了什么事?快!快下去再看看……”矿主在后面大叫,然而苏微却已经再也无法忍耐,一手拿起火把,一手抓住绳索,纵身便跃下了深不见底的矿洞!

——这个,居然是刚才那个下来查看的缅人?!

那一刻,她心中一冷,正在犹豫是要上去抓住那个缅人还是继续下去寻找原重楼,只觉手里忽然一空,整个人顿时急速往下飞坠!

那根从洞口下垂的绳索,居然被一刀砍断了!

“下去陪葬吧!”头顶上爆发出一阵狂笑,“快,把洞口封死了!”

然而,当她快要追上那个缅人时,头顶只听一阵巨响,无数滚石纷纷而落,当头砸了下来——竟是上面有人推动石块,想要封堵了洞口!

“快!快!封死了!”矿主看到她如同深渊幽灵,在黑暗里飞速而上,朝着自己逼过来,不由得吓得脸色苍白,往后急退,大喊,“立刻封死!”

却没有想到,自己居然会葬身在这里!

那个远在洛阳的人,他此刻在做什么?他是否会知道自己葬身此处?当自己化为白骨在这异乡地底支离,洛阳城中的牡丹依旧还是一年一度在春风中盛开吧?

到时候,他会陪谁去赏花呢?

是的,她都要死了,那些是是非非、暧昧不明的往事,又有什么意义?就让他和赵冰洁在一起好了……他们青梅竹马,如果没有她的出现,没有血薇,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应该是在一起的吧?

不可能……不可能!他不会就这样死在了地底下!

“你……”她轻声嘀咕,“你自己都这样子了,还问我?”

“胡说!”她厉声,“我一定会救你出去——你不会有事!”

“出去?”他微弱地笑了起来,“怎么出去?”

“真的,如果你直接回去,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……”原重楼在黑暗里喃喃,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,“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吧?为什么不回到那个人身边,去继续你原本的生活,反而要跑这里来?”

他笑了一声,忽然促狭般地道:“莫非……真的是舍不得我?”

她忽地一震,猛然回头厉叱:“给我闭嘴!”

“喂……喂!”苏微慌了神,在黑暗里摸索着四处寻找,“你没事吧?”

“不要说谎了,”他吃力地抬起头,靠近她的耳畔,低声问,“迦陵频伽,你是舍不得我才回来的,是不是?”

“不是!”她心中猛然一乱,“我、我答应过要治好你的手,所以……”

“不会的,”她脸颊发热,却咬牙道,“我们一定能出去!”

“你怎么了,迦陵频伽?”他在黑暗中也感觉出了她的异常,“你在发抖!快——快把我放下来!”

眼前无止境的黑暗中,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!

“看到了吗?看到了吗!”苏微狂喜地大呼,“前面有光!是出口!”

光的来处,竟然不是洞口,而是一面绝壁!

这是绝路,再也无法出去!

“何必呢?”她一顿发泄,原重楼似是看得呆了,此刻不由得讥诮,“你就算再厉害,也不能在石壁上挖出一个洞来直通外面,何必浪费力气?”

“闭嘴,”她喘着气躺在地上,累得全身虚脱,“才不后悔!”

“我说,你真是蠢……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吗?”原重楼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忍不住讥诮,“我们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,还有谁会在乎一具白骨上的手骨正不正?”

“我不想到死都不知道你的真名,”原重楼在黑暗里叹了口气,“你总不会真的叫迦陵频伽吧?”

“真的没有?”他却追问,“比如回到中原去,嫁给那个叫停云的人?”

怎么又提这个?她霍地转过头,在黑暗中怒视着他:“闭嘴!”

“为什么?”原重楼问,“是因为你中了毒,他却不管你吗?”

她顿了顿,忽然问: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?”

“我?”他在黑暗里笑起来,漫不经心,“本来就是烂命一条,苟且偷生,也没人在乎我的死活——还说得上什么心愿?”

“为什么?”苏微有些奇怪,“哭?”

那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人,她沉默了一下,忍不住问:“唯一的记忆?是去世了吗?”

苏微脱口道:“她一定很美吧?”

原重楼忽地回头,在黑暗里看着她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
“是吗?”虽然身处绝境,这句话居然让原重楼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,“你知道不?在腾冲,不,在腾冲方圆三百里内,有很多姑娘倾慕我呢!”

原重楼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:“我父亲叫原子纲,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行商,做药材生意,路过腾冲时看中了母亲,苦苦追求了两年,终于抱得美人归——嘿,据说那时候父亲大手笔地在寨子里办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席,光酒就喝了一千坛!”

苏微愣住了,不由自主地怒道:“该死!”

——这样一个弱女子,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能怎样?难道还能告到官府去?从天到地,从民到官,都不会有任何一方对她伸出援手,也就只能在门外闹一场,哭一场,然后一个人回到滇南去吧?

原重楼顿了顿,忽然道:“你知道连心蛊吗?”

苏微听到这里,愣了一下:“难道不是吗?你父亲再负心薄幸,总不敢不要自己的性命吧?”

所以,他才会那么厌恶下雨的日子吗?

“是吗?”他一震,侧头看着她,“也是因为自相残杀?”

她摇了摇头,忽然轻声道:“对了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!——是这个世上,我还从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过的秘密,连对停云都没有说起过!”

“哦?”原重楼提起了兴趣,侧过头,“什么秘密?”

“……”他愕然,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,半晌才道,“真的假的?”

她轻声喃喃,语气恍惚,犹如回到了梦境里:“我是靠着吃死人的肉才活下来的!你不知道,那味道、那味道……”

“好?”她忍不住怒了,“有什么好的?”

“胡说!”她毫不犹豫地驳斥,“我才不会吃了你!”

耳边却听到他叹息:“我知道这肯定是你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……所以,现在我亲口请求你吃掉我,到时候或许能让你少受很多折磨——”

“不!不是的!”她嘴唇颤抖着,咬牙,近乎一字一句地道,“我,决不吃人!决不会让自己再变成那样子!绝不会!”

“……”原重楼仿佛被她这样的语气所镇住,沉默了片刻,只是叹了口气,“那你打算怎么办呢?活活饿死?”

她看了一眼他,抬手指了指水潭旁边的石壁,冷冷道:“放心,等实在挨不住了,我就一头撞死在这上面!”

“那边……那边有东西在动!”苏微喘过了一口气,指着那个小水潭,失声道,“我刚刚看到水面起了一个涟漪!你看到了吗?”

“你……”原重楼哑口无言,忍不住愤然,“怎么这么不专心!”

“这里到处都是钟乳石,水会从上面滴下来,看到涟漪有什么稀奇?”原重楼皱着眉头,似乎颇为郁闷吻到一半就这样放过了她,然而手足都受了重伤,也无法站起来挪到她身边去,只能道,“快回来吧!”

“不,不是这种小水滴,是一个很大的涟漪!”苏微却是断然反驳,执拗地盯着水面,“这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动,像是冒了个气泡——”

“小心!”同一瞬间,原重楼猛然撑起了身体,脱口道,“快退!”

然而声音未落,石壁上的水波忽然分开了,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庞然大物,如同在九幽炼狱中徘徊的恶灵,瞬间变大——水面砰然碎裂,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,一口将水潭中的女子吞了下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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